醉酒大叔的尸体

《牢鼠》【第四章】(露中,罪案,监狱。)

  银白色的宽敞房间里,除了来往人员那些或急或缓的脚步声之外,由各式机械的运作所产生的轻微嗡鸣声,也同样是一如既往的不绝于耳。


  而在那些嘈杂的声响中,亚瑟·柯克兰站在一面放满了试管和药物的实验台前,却是连头也未见偏移半点的,轻而易举便捕捉到了一串来自于他身后,并且此刻还依旧在向他逐渐靠近的、轻飘飘的足音。


  “今天吹的一定是西北风。”金发碧眼的英/国人一边说着,一边手不停歇地用玻璃棍搅拌着一盏透明容器中的某种液体,“不然你怎么从二号实验楼里出来了,”他嗤地笑了一声,语气里稍带着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嘲讽,“我们亲爱的狱医先生?”


  耳朵还是那么灵啊,王耀在对方身后眨眨眼,无奈地默默想了这么一句。


  不过因为王耀今天没什么说笑的心情,所以他也就没有像从前一样先是讲几句幽默话来搭腔、之后再切入正题,而是直接走到了那个和自己一样穿着白衣的人的身侧,站定后,重重地叹息了一声,继而幽怨地说道:“呆得发慌咯,最近那边太平得我都没什么事做,这不,就请了假溜出来了。”


  “哦……”亚瑟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啊?”


  他摆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心想:这家伙!现在已经随意成这个样子了吗?!暗地里啧了一声,说实话,亚瑟其实是有些羡慕王耀的,不过为了让自己不要将那种艳羡的情绪太过明显的表现出来,所以他也就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干巴巴地笑着,然后坚持道:“真、真困难啊,出来一次。”


  “嗯,就是啊……”


  不过王耀似乎并没有产生什么要去纠结对方真实想法的打算,他只是嗫嚅了一句,就弯下/身子观察起了那些试管和烧杯中的液体——他很专注,就好像这些药物才是他此行最想要关注的东西一样。


  “你也知道,在那边,就我一个是穿着白大褂的,”对亚瑟的试验表示没有疑问,王耀直起身,鼓起嘴的样子让他看上去有些可爱,“天天被一帮年轻的小伙子……呃,还有那些又高又膀的壮汉。被他们总是医生医生的叫着,我就经常会想起以前……反倒是都快忘了自己现在其实是个研究员的身份了。”


  “你也是倒霉。”从早上开始就未曾间断的工作所导致的口渴,令亚瑟在这时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药剂已经完全混合了,他这才终于能抽/出空儿来去看上王耀一眼,“两年呐,谁都知道那不是个轻松工作,可偏偏就选中了你。”


  “我有什么办法嘛,”王耀无所谓地耸耸肩,那表情就像是在问“捞不到好活儿干,怪我喽?”一样,“不过是黑街出身的肮脏医生而已,只要有钱,我什么都能做……你就看看那群孩子,伤天害理的事儿我都干了那么多,还会在乎这两年的自由?”在对方耳旁小声说着,只是一个话语间的停顿,他就一把搂过了亚瑟的腰。


  王耀笑得流里流气,他知道,自己早已经变不回曾经那副单纯的样子了。不如说更令人绝望的其实是……他或许,从来就没有单纯过也说不定。


  “我又不是像你这样的公子哥,”王耀笑吟吟地将手指沿着对方的腰线向下滑去,“我记得你是家里的老幺吧,那么大的家族,家教一定很严格……而且哥哥们总是会把你保护得很好不是吗。”


  “嘁,混/蛋!少碰我!”亚瑟最不喜欢王耀这个样子,“你要是专门为了这么讽刺我一句才来的,那你现在就可以滚了。”


  这种说不清到底是在主动示好,还是仅仅为了强制性地表示他俩的友情……而故意做给别人看的行为。


  “有事快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待会儿集中开会,没有我的钥匙,我看你能找谁去要‘那些东西’。”伤天害理(邪恶)……吗。在脑中重复了一遍那个短到只由三个字母组成的词语,亚瑟·柯克兰沉淀了一下自己的思绪。


  他精准地抓/住了王耀摸在他腰间的手,拎起来,然后用力地甩出去。虽然在这种乱哄哄的男人堆儿里,大家偶尔也有暧昧地开对方玩笑的时候,但这并不意味着亚瑟可以忍受……可以忍受,自己会因对方这样的引诱行为,而遭到什么该死的利用。


  自己愿意帮王耀,是因为他们是朋友。


  这是事实,尽管他们从来没有当着对方的面儿承认过这一点。


  “嘿!果然还是你最通情理了!”看见对方竟然因为自己的这句话而一下子红了脸,但却又十分努力地想要摆出一副强硬的表情,王耀勾着一边嘴角,开心地笑了起来,他微微侧仰过头,右耳上两个颜色不同的精致耳坠碰撞着哒哒作响。“你还忙吗?我看这边也差不多了吧,是一起,还是我先过去等你?”


  “一起吧。”在招呼了一个同事过来帮忙给药液装瓶并贴上标签之后,亚瑟放松地吐出一口气,对王耀如此说道。




  于是,十数分钟后——


  充斥着冷色光的长走廊里,王耀和亚瑟贴在墙壁的一侧,正一前一后地缓步行走着。


  “这次我多拿点行不行。”王耀将双手扣在脑后,用陈述的语气说着本该是个问句的话。


  他清楚自己的目的地就在不远处。


  虽然阔别……嗯,似乎也不算太久。可这栋看上去十分冰冷的建筑,至少王耀却是非常熟悉的。因为这里包含了他从二十四岁到二十七岁时的绝大部分记忆,是他人生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尽管,是很丑陋的,同时也是最不应该存在的一部分。


  “上次的不是都够你用了很久吗?为什么还要……”亚瑟的话语与脚步同时停驻在了一扇门前——他们走到了。


  “为什么还要更多?你不会是上瘾了吧?”用门卡开过锁之后,他又继续问道。


  “怎么可能会上瘾啊!都是我自己调和着做的,又不是毒/品……而且原料你都知道的,混合之后最多也不过是一些会让人产生‘那方面’刺激感的东西而已。”王耀瞥了亚瑟一眼,开始左一句右一句地为自己辩解起来,“嗐……解乏嘛,我很无聊的啊。”


  他抓了抓头发,秀气的眉毛几乎要拧到一起,“毕竟和之前不一样,现在我在那边除了帮你们观察那群孩子之外,就再没什么实在事情可以做了。而且抛开这些不说,被他们连带的,我都得跟着一起被你们监听……还是时时刻刻的!你们这群变/态,连厕所都不放过,你说我憋不憋屈?啊啊……不过好在只是监听而已,要是连摄像头都装在我那屋,这活儿老子可没法儿干了。”


  “行了行了!别抱怨了!”亚瑟受不了他这么“撒泼”,于是赶快把王耀拉进屋子,并按下墙上的按钮,关上了房门。


  那是一个像是摆满了药品展柜的大房间,背阴,没有窗,墙角的制冷设备让房间的气温至少比外面低出五度。亚瑟把王耀扯进来之后就没再管他,而是完全由着对方自己去翻翻找找。


  亚瑟心里对此十分郁闷,但因为又一想到自己既然已经把对方放进来了,就不好再去反悔,因而他便只好低着头倚在门框边上,也不管对方到底能不能听清楚,就开始自顾自地斥责了起来:“我说,你低调点儿行吗?虽说给你这些东西也没有违反什么规定,但那也绝对算不上是好事,所以……你最好还是少在那儿咿呀乱叫的惹人注意,别给我找麻烦。”


  “好好好,知道啦!”王耀的声音越过好几个高高的架子,从房间深处空荡荡地游弋到了门边。


  就这样,又是十几分钟过去——


  那会儿的亚瑟已经犯困地连打了两个呵欠,他有些不耐烦了,抬手看了眼时间,便打算开口催促。可在满目的朦胧中,他还不等发声,却就见到王耀腋下夹了一个被塞得满满的密封袋,然后悠悠然地朝自己走了过来。


  “行了吗?”


  “嗯,行了。”


  王耀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拍了拍袋子,看着还真是挺开心的样子,“先出去吧,这屋怪冷的。”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原料”,他冲着墙上的开关扬了扬下巴,意思是要亚瑟快些开门。


  “你……就这么回去了?”其实就在刚才,亚瑟也并非是什么都没有考虑,所以,虽然他抬起来的手已经碰到了那个按钮,但是因为心中存在着对于某件事的疑虑,这就使得他没有立刻将按钮给按下去。


  “啊,对啊。”王耀有些不明所以,因此就眨了眨眼睛笑着回答他,“我还要回去工作呀,那些可爱的少年犯们可是很需要我的。”


  亚瑟当然知道王耀还有工作,他只是有些纠结……因为他不知道对于自己刚刚想到的一件事,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向王耀开口。


  “嗯,那个,你……”


  支支吾吾,小心翼翼。


  “我?我怎么了?”


  王耀见他迟迟不给自己开门,眼神便里多出了几分怀疑。而隐藏在那怀疑深处的,则显然还有着另外一些更加深沉、但是却不知名的东西。


  “啊……不,没怎么,只是有一件事……想要向你求证一下。”亚瑟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要问出来。


  他有些不敢看对方的眼睛,于是就有意偏过头避开王耀的视线,然后小声问道:“其实是前一阵子,我听到有传言说,咳,说……你和A监的那个‘杀人犯’,你们……搞在一起了,这是真的吗?还有,你的这个药……最近的需求量其实是有加大吧?你明白我的意思,就是说……真的,只是你一个人在用吗?就算你说只是自己用着玩玩,但那毕竟也是……也是有催/情效用的东西。”


  听对方这样磕磕巴巴的问完,王耀愣愣地盯着亚瑟的眼睛,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


  说不出话,因为——


  哈……


       真是……简直吓死人了!


  他原本还以为……以为……


  可是……


  不,不会的……


  不会的。


  因为那双灵动的绿眼睛是那么的清澈;还有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也是那么的真诚……


  所以,在这个人的心中,又怎么可能会存在那些会将自己置于死地的东西?




  “什么呀……就、就这事儿啊。”几乎是噗嗤一声地笑了出来,放心之后,王耀几乎完全没能注意到自己的表情——眉头皱着、嘴却咧着。那张好看的脸上,写满了滑稽感十足的哭笑不得。


  王耀没有立即回答。


  事实上,也根本不需要回答,反正一切都在他们的监控之下不是吗?于此,他也只能好笑地摇摇头,继而干脆将自己的手掌直接覆盖在仍呆愣在那儿的亚瑟的手上。然后,就那么按下了墙上的开关。


  ——伴随着沉重的声响,门开了。


  接下来的几秒钟里,亚瑟就看见王耀甩下自己走到了门口。他就走到房间与走廊的连通处,那个光线最明亮的地方。


  又接着,只见那人弯了弯眉眼,在回给了他一个笑脸之后,很随意地开了口。


  说:“搞在一起什么的……这说法确实是不好听啦,不过……该怎么讲呢。虽然只剩下一年半的时间,但我是真的,早就决定要和那孩子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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