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啊，就是爱逞强，走路都走的摇摇晃晃了还硬说自己没醉……来来，再离我近一点，万一踩你到冰脚滑了，我重心稳也不至于会被你拽倒。”
回程路上伊万也不知是怎么想的，非要叫王耀跟他胳膊挽着胳膊、两人连体婴似的并排走在一起。而王耀本身呢，在外头向来是不习惯和人表现得过分亲密的，因此每当他瞄见旁边有路人经过，心里头就觉得不好意思，总想把胳膊偷摸儿从伊万的胳膊肘那儿往外挣。
可结果那么一来二去，王耀发现自己依旧是被对方扯的紧紧的，于是到最后他便也不再抵抗，反倒是把毛衣领子翻上去遮住了自己的小半张脸，然后真就好好地挽起了伊万的手臂。
诶？好神奇啊，果然把脸挡起来就没有心理负担了。
王耀摸着伊万外套那质感鲜明的毛呢料子，心中不由如此想道。
咳咳，怎么说，其实王耀也知道这大晚上死冷寒天的又是圣诞节，肯定没谁会过分在意走在路边的一对情侣到底是异性恋还是同性恋。
但是……
哎呀！自我欺骗一下而已嘛！
他两步急三步缓地与伊万一齐朝家的方向走去，那之后，满脑子里琢磨的都是接下来这个夜晚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围巾借你挡一挡风，手指一直露在外面要冻疼的。”
虽说是直接坐了饭店的车出来，但半途下车却他们自己要求的，因此归家的路途实际上并不短暂。
非繁华地段的夜景没有多么绚丽，路人寥寥的冬夜里，正依偎在一起的二人就像是行走在文艺电影中的一对主角儿。背景是黯淡的，他们的模样却能在彼此的内心中闪闪发光。
伊万见王耀的衣袖才只能盖过手掌，就把自己那条长到足够把他们俩都缠上好几圈儿的长围巾从脖子上解下一扣，将一端整个横展开来，遮到王耀的袖口上。
这倒不是伊万吝啬，只是他担心自己摘了围巾整个人都会变得不自在，再想想那种两人共戴一条围巾的场面……好像又实在太过傻气了，所以才只好做折中打算，只借一段去给王耀暖手。
“嘁，还不是你偏要走路回去。”
王耀抱怨一句，理所当然地领了对方的好意。
“又没有一直在走，大半的路程不都是在坐车么，再说了，咱们早就商量好了的，借着我生日，今天不光要把酒喝好，还要多聊聊天。嗯……不过我想，果然现在的这一步才是最重要的！咱们要在街边醉醺醺的走路回家，边走边吹着晚风……今天之前，我可是一直想象着呢，嘿嘿……多浪漫啊。”
人行道上的雪壳踩起来嘎吱嘎吱直响。这日扬了点小西风，微风不停扫落着路灯和绿化木顶上的积雪，细碎的雪片从他们二人眼前缓缓飘下，不时反射出星点明亮的杏黄色。伊万侧目瞧向王耀的发顶、额头、眉毛，还有被风吹得有些发红的鼻尖，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幸福感，因而眯眼一笑。
“真的！虽然不是两个人都跌跌撞撞的，但这样也已经很浪漫了！”
“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就浪漫了……”
王耀完全不懂这人的脑回路，也懒得去思考对方那小脑袋瓜儿里平时究竟都塞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就只继续犟道：“不过还真不好意思啊，我才没醉醺醺的……嗝（怔住）。咳，运动运动竟然就开始消化了……反正我告诉你，我清醒着呢！”
虽说中途打了个酒嗝儿让王耀感觉有些尴尬，可他也不是那种醉酒却不自知的人。可能，被身体吸收的那部分酒精是让王耀觉得脑袋晕乎乎、脚下也轻飘飘的，但他的意识确实还很清醒。
清醒到连这顿饭究竟从卡里划走了多少银子……那后面的小数点儿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别光说我醉了，倒是你，你确定你明天真不会断片儿吗？”王耀不信自己的酒量拼不过对方，因此他说着便仰头看向伊万，毫不掩饰地露出了一副想看好戏的挑衅表情。
王耀心想，就算这孩子确实有点酒量，但再怎么寻思他也不可能是喝中/国产的白酒长大的，所以在同等杯数的条件下，不正该是更习惯这类酒的自己比较占优势吗？
……只可惜，每当人们在某些事情上开始不怀好意、或者说开始不往正道上悟的时候，往往就总是会事与愿违（像伊万那样多数时候都运气极佳的人除外）。
就比如此刻，王耀忽闪忽闪地眨着他那双明显带了酒气的大眼睛，就盼着伊万给他一个含糊其辞的答复，好让他来借此嘲笑对方一番。而若是伊万言之凿凿，直说自己半斤老酒下肚铁定屁事儿都没有，那他们便可以录音为证，隔天自然得见分晓。
然而伊万哪里会瞧不出王耀那点单纯的小心思，毕竟在酒后的状态上，伊万和王耀虽不能说是两个极端，但也算差异颇大。
按王耀自己的说法，他喝完酒脑子倒是清醒，就只是丢儿当儿的犯困，看着那桌椅板凳什么的哪儿哪儿都像床。好在睡上一觉之后，一直到睡前发生的事情他都能记得。仔细想想……也着实称得上是好酒品的典范了。
而伊万这一头呢，他要是喝多了酒，整个人可就没王耀那么安稳顺遂了。思维过度活跃、不想些什么就觉得难受不说，平时都藏在心里的坏点子更像是总算少了一道闸拦着似的，成群结队地想要往出跳。他越喜欢王耀，这会儿就越是想欺负他。他平日里对王耀的爱护越多，眼下的好奇心就越是旺盛。
“如果对王耀做了这样那样的事情，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王耀对我的忍耐限度究竟又是多少呢？”“啊，好想和他谈论一些糟糕的话题呀……”
不过呢，以伊万的机智肯定是早就考虑到了这些的。
不只是考虑到，还要为此做出一些相应的举措。
否则的话，他也不可能巴巴儿地求着王耀来陪他喝酒。
让喜欢的人看见自己酒后“失态”的样子，那不正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伊万又不是傻子，他才不会在可以把控局势的前提下让情况变得对自己不利。
“嗯，我想想哦……”于是在听了王耀的质问后，伊万便装模作样地仰头望天，思索了一会儿，接着才回答说，“应该不会吧，你觉得呢？我现在好像比你还清醒诶，走路都不打晃的。”
他笑着用手臂挤挤王耀，然后略微低头，示意对方认真看向自己的脸。
起初王耀还有些抗拒，只见他眼神闪躲了几次，直至确认过四下无人，最后才将目光落在自己身旁那人的面容上。
“呃……”
仍是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虹膜的纹路像是绽放的向日葵，在近处路灯的映射下显得格外清晰。
不过稍稍有些令人在意的是，完整的压力环至少有三圈，说明他曾长时间处在高度紧张的精神状态下。
而这却是王耀并不想去发现的。
“你、你之前不是还说觉得亢奋吗？怎么又喝了一杯之后反倒这么淡定了？”王耀被刚才那一瞬间横插进来的一股子心疼给打断了前面的思绪，因而也就不打算再和伊万纠结什么会不会断片儿的事情，“喝酒这东西，真就是天生的么……”他轻叹一声，决定还是专注看路。
“可能是因为我中间去过一次厕所？哦！说起来，我以前做过酒精代谢能力的检测，如果从基因型上看，我应该还算是很能喝的类型吧。”
伊万心说不光如此，为保万一，来之前他还在兜里偷偷揣了一颗解酒药。不过或许是因为水果的果酸也很利于醒酒，再加上原本欧洲人种就比亚洲人更能适应酒精，所以在各种因素的综合作用下，他那点作弊的小花招反而是压根没派上用场。
“你都做了些什么奇怪的体检啊……啊，不行，不说了不说了，你不提还好，你一提厕所，我们好像得快点回去了，”
“呣，内急？”
“哎你烦不烦，告诉你别提了。”
“那不如路边解决吧？”
“嘶……”
王耀忍住了自己打人的冲动，他心想，自己要真磨得开面子还用得着别人提醒？于是凶巴巴地威胁道：“快走！烦人精！礼物还想不想要了？”
伊万明知道王耀肯定不是那种好意思在街头巷尾直接脱裤子解手的类型，但还是被对方的反应逗得吭吭直乐。
“礼物当然是要的……咦？风是不是开始变大了？”
他自说自话地笑个不停，最后干脆把先前挽着王耀胳膊的那条手臂直接往对方肩膀上一架，继而半推半搂地，就拖带着王耀开始小跑了起来。
“回家啦，回家啦！”
伊万蹦蹦跶跶，把王耀晃得脑壳儿发疼。
简直疯了！王耀甚至开始怀疑这人的年龄真的有二十五岁吗。
“你都快烦死人了！”
他哭丧着脸，忙跟紧伊万的脚步。
“别跑那么快……我抖不得！哎呀，抖不得抖不得……都说了抖不得啊！！”
夜风悄悄增加着力度，将二人嬉闹的声音送往了道路的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