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一路上闹腾的太过厉害，当他们二人气喘连连地走进了单元门时，想想自家所在的楼层，王耀几乎是心都凉了半截儿。
所幸，伊万酒劲儿上来的时间也就只持续了那么一会儿，最后还是多亏了他好哄赖哄着，前三层叫王耀跟住了扯紧自己衣服的下摆，后两层又绕到后头使劲推了半天某人的屁股，这才把险些在半路上就睡死过去的王耀安全运进了家门。
“你快去方便吧，外套脱给我，放在一起明天洗好了。”在门口匆匆甩掉鞋子，伊万替王耀扒下大衣，直接就把人推进了洗手间，他自己则是从净水机里接了杯温水，接着一口吞下了先前藏在兜儿里的那片醒酒药。
“嗨，猫咪，我们不在，你有没有好好看家啊。”
等待王耀从厕所出来的间歇，伊万笑吟吟地望向沙发上黑毛球一样的小猫。
他今天的确是心情好，见黑猫没有逃走，他甚至还边用母语念叨着“猫咪”“猫咪”，边走过去轻柔地摸了摸那颗毛乎乎的小脑袋。
唉，看来就算是吹了一路的夜风，也吹不散这一身的酒气啊。伊万抬起袖子闻了闻后心想。
因此他很快便将需要换洗的衣裤脱下，暂时搭在了沙发的侧扶手上。然后放松身体，好让自己能软绵绵地陷入到柔软的靠垫当中。
再然后，就是一手继续撸猫，另一只手拿过那部专门用来和家里联系的手机，不声不响地迅速翻看了起来。
很快就是新年了。
伊万浏览着刚开机后的屏幕里一条接一条弹出的短信、来电消息和邮件，脸上露出了些许无奈的表情。
和中/国过大年的时间不太一样，他老家那边的春假该算是公历新年和圣诞连休的结果，一月份有固定的一星期长假。也正因如此，家那边才年年都是这会儿催促得紧。
父母且先不论，其实主要还是他那个妹妹。
为什么不回家呢？实际上伊万并不觉得自己是在逃避什么，就算……就算真的是在逃避什么，他的表层意识恐怕也不会允许他轻易地承认这一点。
伊万这人向来很懂得，也很擅长规划，同时他又极不乐意依照别人的意愿来左右自己。所以在许多特定的事情上，伊万的做法就多少会显得有些无情。
电话拒接开启，之后再对信息进行一下选择性的回复。嗯，内容基本上就是各种说法的拒绝。
就这样，一通忙碌的处理下来，伊万疲惫地揉了揉眼睛。
然而就在伊万刚刚摸出另一部手机，打算去刷一刷他几乎是每日必看的一些资讯的时候……猛然间，他却忽地想起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
还是挺重要的那种。
“老师？”
算一算，大概有十……不，应该已经有十五分钟了吧。
“王耀？你还在厕所吗？”
好安静啊，伊万疑惑。
一开始倒确实是有声音来着，可现在会不会有些安静过头了？别说流水或者引风机的响动了，就连一丁点儿衣服和皮肤摩擦的声音都听不见。
这可绝不正常。
还是说，自己刚才看手机看得太过专注，王耀已经回卧室睡觉去了？
嗯……看他困成那个样子，好像也有可能哦。
“王耀？你睡着了吗？没睡的话就回答我一句呀。”
猜测王耀已经先去睡了，伊万便把声音稍稍压低了一些。
“……”
真的，完全没有回应。
伊万皱眉。
诶诶诶？！搞什么嘛他！
他可还有没把生日礼物送给自己啊！
唔！真是的！！喝醉了就可以这个样子吗？！
还有……！一个人先去睡觉也就算了！竟然连厕所灯也不关！
因为客厅的灯被调在了较暗的一档，所以伊万能清楚看见从洗手间那边侵入过来的冷白色灯光。他为自己还没有收到礼物的这件事愤愤而不平，因此忙站起身来，朝着厕所方向疾步小跑了过去。
原本卫浴一体的洗漱间，是被后安装的两道互相垂直的玻璃门给分成了隔离式的，因为屋子的基础面积大、房间分割少，所以就算经过了那么一番颇具懒人做派的简易改造，作为厕所和浴室的任意一个部分也都不显得逼仄，人待在里头更不会有什么压迫感。
“呃，王……耀？”
厕所门与卧室的正相对，过分明亮的厕所灯光刚好能穿过门框在床尾的位置打出一块方形的区域。伊万原以为，王耀这会儿应该就是像平时一样正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大床中央，可他才一走到两屋中间的过道儿，余光所及的规整床铺却就令他心中腾起了一股不好的感觉。
不对！王耀根本就不在卧室里。
认真看过室内之后，伊万当然可以确认这一点。
但是转过头，王耀也并不在厕所。
对此伊万瞬间想到：既然这样的话，这一边的房间岂不就只剩下浴室了？怎么回事？没有声音，难道王耀晕倒在里面了？他觉得难受吗？为什么不叫自己？
产生了那样的念头之后，伊万即刻穿过厕所与浴室之间的那道毛玻璃门，并在踏进去之前先按开了灯。
“王耀！你没事吧！王耀……王耀！”
在瞬间变得明亮的房间中，确切说，是在那口颜色雪白的陶瓷浴缸中，王耀整个人正侧卧在里面，似乎对伊万的叫喊毫无知觉。
“喂！王耀！醒醒，醒醒！你怎么样！”伊万扑过去，他不敢贸然去摇晃他，就只好先慌乱地用手指探了探对方的鼻息。
不能慌，不能慌，不要自己吓自己……
伊万在自我安慰的同时也认真地观察起了王耀。
他脸色看上去还好，呼吸没有过于缓慢或急促，而且也没有呕吐过的迹象。“呼……”伊万对此稍稍放心了一些，但为了把对方唤醒，他很快又急切地叫起了王耀的名字。
就那样持续了十几秒钟的时间，王耀才总算做出了一点并不像是健康有异的回应：“嗯？……伊万？”
“王耀！太好了，你可真……”
你可真吓死我了！
他本来是想这么说的。
但还不等伊万完整地表露出自己的担忧，他却就见那浴缸里的人懒懒的翻了个身子，背向自己的同时，嘴里好像还含含糊糊地咕哝着什么。
“……晃眼睛，快把灯……关上，我要……睡……睡觉了……”
啪嚓、啪嚓。
见此情形，伊万的嘴角瞬间挑起了一丝诡异的笑。
因为他好像听见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哦……对，没错。
正是他那颗刚刚百分之百都在为了自己的恋人而担忧的纯粹的真心由于眼下这令他无比困惑的现实的打击而变得像是被千万匹奔腾过境的脱肛野马给践踏到彻底碎裂掉的声音啊！！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你还不能睡！！快、起、来——”
自己绝对是被戏弄了，伊万心想。不然的话，他怎么会有一种“道理我都懂，但这人到底为什么会睡在浴缸里？”的感觉？
“醒醒！礼物！我的生日礼物！我要礼物！！”伊万故意像个熊孩子一样在王耀耳边吵吵嚷嚷。
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但伊万可记得清楚呢。王耀说过，楼下那层早就没人住了，而楼上住的则是一对和善的老两口，老头老太身体还算硬朗，都喜欢在公园里遛弯儿。并且值得一提的是，那两位在耳背的程度上可以说是不分伯仲，因此再加这上老房子极强的隔音能力，伊万便完全不担心自己的行为会造成“深夜扰民”的后果。
“就在书房里……你自己去拿嘛……”王耀被吵得直拧身子，整个人一撅一撅的，在浴缸里活像条成了精的鲤子。伊万见状，其实还是有那么点儿忧心的，他生怕王耀真被自己气急了，下一秒就会来一个漂亮的鲤鱼打挺，然后迎面朝自己劈上一记手刀。
“哎，王耀，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是睡在浴缸里啊……”
可结果他们二人一蹲一躺的“僵持”了半天，最终也还是没能有个结果。
总之不论如何，伊万都不会由着王耀就那样迷迷糊糊地一觉睡到天亮。因而他这会儿的这些话，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一种“最后通牒”了。
浴缸的高度刚到腿弯，伊万哪怕只是跪在浴缸外稍稍向内探身，也可以轻易吻到王耀的脸颊。方才的那句疑问就像是石沉大海了一般，这令伊万无奈地叹息一声。
“老师，你现在要睡也不是不行，待会儿我可以抱你回床上……”他面无表情地望着王耀的侧脸，伸手拨弄着对方耳边未被束起的长发。“但我们还没洗漱呢，这可不好啊，我不喜欢自己浑身上下都是饭店里的味道。”
伊万极缓慢极缓慢地说着这些话，如果王耀这时还醒着，他一定能听出那话语里已经明显到不能更明显的威胁意味。
但可惜，王耀似乎已经失去了阻止伊万的最后机会了。
“王耀，我来帮你脱衣服吧？咱们今天就在这儿一起洗澡……你说好不好？”
